五月初四
细雨烟波,天空是凌乱的铅灰色。屈祯扶墙慢慢地走,直到饭香缭绕处。
“庄嫂在忙么?”
“哎哟屈姐姐,小心门槛和菜筐。”
屈祯与厨娘叙上话挪进厨房里,送上礼物。
厨娘庄氏接到袖套眉开眼笑,拿手不住摩挲着绣样,“屈姐姐有心了,平日多忙绣活,眼睛不好,还为我送什么嘛。诶,阿贤,开席了还磨蹭什么,将食盒送去前院里!“庄氏邀屈祯坐下,推远淘洗糯米的食盆,扭头高声喊她家崽子。十五岁的女孩拎着食盒从后厨应声而出,“娘,鸡汤怎么只有一提?少夫人与叁小姐不都是……”
“主人家吩咐的,多嘴什么,快送去。汤凉了腻口,你老娘辛苦就白费了!”
庄贤挨训,一吐舌头,向屈阿姨点头问了好,护着食盒大步流星赶去花厅。
阴雨天屈祯有些眼花,她依稀瞧着那少女张扬明快又俏皮灵动的,难免想起在曲家那时候,屈篱,那时仍是曲篱,整日里浑身上下精力无限的活泼劲儿……心思转回屈篱,继而惦记起托付给后园老仆的小崽,屈祯心挂念,仓皇起身提到了盥洗的木盆,被惊起的水珠沾染了裤脚与鞋面。
“我们祖孙平日里多受庄嫂照顾……只不过小小心意。既然送到了,主人家用餐时分你且忙着,我先回去。”
厨娘性子直,扶着她绕开障碍去灶台边,奇道:“你家阿篱呢,还没下工么?阿篱是个孝顺孩子,眼里有活,不像阿贤那个兔崽子,整日里好吃懒做的。”
说起女儿,屈祯舒眉展目,屈篱近来知长进,她是很欣慰的,只是不习惯高调,反之夸庄贤心灵手巧机灵讨喜。
受了赞扬庄氏哈哈一笑,与屈祯萌生寡母带崽的惺惺相惜,她净手,在灶台边忙碌,自一只单独的汤盅里舀一碗黄芪老母鸡汤来,拿食盒遮掩,要屈祯带回去,”这是今个晚膳的鸡汤,屈姐姐你带些回去尝尝。”屈祯推说不要,与庄氏僵持不下。
屈篱这时候赶来了,在门前探头探脑,“庄大娘,可有看到我娘么?”
庄氏便招呼屈篱进来,硬是将食盒掖给她。屈篱瞧了眼母亲,道谢接下了,思量再叁,一咬牙将左口袋里的小盒雪花膏翻出来还送给庄氏。
礼尚往来,如此道别。
“要你去买羊乳,你胡乱花钱做什么。”
屈篱垂头,挽着母亲慢慢地走,“是买给您的。”
屈祯急着问她:“羊乳可买到了?”屈篱惹恼了那位少奶奶,子归的羊乳粉所剩不多,屈祯与屈篱紧着做活就是为的攒钱供子归的吃食,
女儿纵是孝心,屈祯见她垂头不语心底一紧,她推开了这倔人儿,自己慢行。
“娘,您别担心,我有办法。”
“不许再去招惹那位。我不许你再去见她!”屈祯扶墙停下来,猛然攥住屈篱的袖边,口吻严厉。
“娘!那明明是她的孩子,她如何能凉薄至此!”
“天下谁人道她不是,你都不许!”
屈篱心底升起愉悦的期盼,“娘也喜欢她么,何不如将她接到咱家来?”屈篱一展笑颜犹如带管虞上门做客之时,屈祯摇头再叁,痴儿……
屈祯如今再也不许女儿痴心妄想,直白说与她“你与管叁小姐并非同路人,是以,不该磋磨彼此。”
屈篱终是挣脱了衣袖牵绊,“我去问忠爷想法子。”
辗转一圈,管家阿忠为她指路到少夫人这边。屈篱不想受嗟来之食,硬着头皮又熬到入夜去求管虞。
微雨浓雾,潮气沾湿外衣。
心底里似乎惊慌于这般天气,回廊下的阴影蒙头疾走,很有心得的隐蔽前来管虞泛起微光的房前。
“啪嗒啪嗒啪嗒。”屈篱在管虞檐下踩水坑,试探里头人的动静。
纪露白披衣下地,回首笑看那灯下姑侄俩相融的温馨剪影,她只当是有小鸟来访,拉开门却见一只贼眉鼠眼的禽兽。
“你来做什么!”
“你怎么在这?!”
屈篱扯着嗓子,调门比她还高。纪露白只怕她夜闯管虞闺阁的事闹个人尽皆知,将她一把扯进门。拢着外衣瞪她,“不是你说贫者不受嗟来之食的么,怎么又求到管虞这了?她收留你们娘俩已经是仁至义尽,你别得寸进尺了!”
红着眼睛深呼吸,屈篱冷哼一声,将掌心里的零钱都揉皱了,她侧身将纸票拍在桌上,随后转向内室方向深深鞠躬,“叁小姐,从前是我不好多番叨扰您。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们一家。您的情谊,我会记一辈子的。”
纪露白嗤笑,“是谁不放过谁呀,你尽快去看看脑外科吧。”
大眼瞪小眼。
内室有温柔到陌生的女声与童声交谈一二。就在屈篱疑惑于房间里还有另一个温柔女人之时,管虞拨开珠帘走出来。
她的睡衣恰好是天青色,与披肩的墨发、乃至夜雨天般配无两,披光而来的身影温柔极了……屈篱甩掉了不切实际的念头,喉咙一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