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7 / 9)
了有一会工夫,陶妈方才走了进来,悄悄地说道:“太太,她肚子疼得在那儿打滚,血流得不止,一定要小产了。”
五太太便道:“让她死了就死了!我也管不了她!我都给她气死了!”陶妈拿起梳子来又来替她梳头,五太太忽然一转念,又吩咐陶妈道:“去告诉老爷去。”陶妈哼了一声,冷笑道:
“老爷!刚才那边跟他闹了一场,他就出去了。”五太太不言语了。
忆妃和五太太之间,虽然并没有怎样正面冲突过,也已经闹得很僵了。五太太当晚就没有出来吃饭。这时候小艾已经小产了,陶妈告诉五太太,还是一个男孩子,五太太听了,不由得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惋惜的感觉。忆妃听见这话,却是觉得侥幸,幸而被她打掉了。但是留着小艾总是个祸根,因此急于要把她随便给个人。陶妈听见这话,便又来告诉五太太,五太太只是喃喃地说:“让她嫁掉了算了!——给她气死了!”陶妈却极力的撺掇五太太,叫她无论如何要赌这口气,倒偏要把小艾留着,不要让忆妃趁了愿。但是结果也并不是出于五太太的力量,却是因为大家都不敢兜揽这件事,家里这些女佣谁也不敢替小艾做媒。男佣也不敢要她,因为怕得罪了老爷。忆妃后来急了,要叫人贩子来卖了她。向来他们这种大宅门里,只有买人,没有卖人之说,忆妃固然是不管这些,但是小艾自从小产以后便得了病,一直也不退烧,一拖几个月,把人拖得不像样子,所以说是要卖她,也没有成为事实。
小艾的病,五太太说她是自作自受,也并没有给她医治。
五太太对小艾实在是有一点恨,因为她心里总觉得,要不是出了这桩事情,大家都过得和和气气的。现在给这样一来,竟把自己委曲求全的一番苦心全都付之东流。
现在倒成了个僵局,五太太和忆妃一直也没见面,忆妃也把景藩管得很紧,不许他上这边来。五太太总是在自己房里吃饭,他们这里的厨子本来也是忆妃用进来的。给五太太这边预备的饭菜一天比一天坏。同时陶妈也天天向五太太诉苦,说那些别的佣人怎样欺负她。陶妈在上海那时候一向是“自在为王”惯了的,哪里受得了这个气,就极力的劝五太太回上海去。在五太太的意思,却认为她跟着老爷过活,是名正言顺的,眼前虽然闹了这个别扭,还能老这样下去么?总有熬出头的一天。而且老爷拿了她的首饰,答应过她将来一有了钱就买了还她。倘若在他跟前守着呢,也说不定还有点希望,虽然她心里明白,这希望也很渺茫。
她要是走了呢,那就简直没有了。但是五太太这一点苦衷却无法对陶妈说,因为那首饰的事情她根本就没有告诉陶妈,怕陶妈要埋怨她。
又一次陶妈又非常生气,她因为吃素,一向总给自己预备一两样素菜,不知道什么人有意和她过不去,给她在素菜里搀上几根肉丝,害得她整个的一碗菜都不能吃。陶妈跑来向五太太诉说,闹着要辞工回上海去。五太太被她一闹,也就认真的考虑着要回去了。恰好上海有一封信来,说老太太病了,五太太要是回去侍疾,倒也是应当的。她便叫陶妈去通知老爷。她不愿意跌这个架子去请他过来,但是他倒自动的来了,说了几名很冠冕的话,赞成她回去。于是五太太在这以后不久就离开了南京,小艾的病还没有好。但是也把她带着一同回去了。
回上海之前,五太太虽然嘱咐过陶妈刘妈,不要把小艾的事情说出去,但是这种事情,到底也没法禁止人说,渐渐闹得上上下下都知道了。在那些女佣们看来,无非是觉得这丫头不规矩,不免对她更是冷淡一些。家里几位奶奶太太们却另有一种好奇心,都说“年纪这样小就这样作怪。这五老爷也真是——怎么会看中她的!”因此都用一种特殊的眼光去看她。
特别注意的结果,果然觉得她外表上虽然不声不响的,骨子里有一种妖气,这是逃不过她们的眼睛的,于是大家都留了神,凡是老爷少爷们都绝对不让她有机会接近。
当着五太太的面,当然谁也不去提起这桩事情,因为五太太对于这回事始终保持缄默,而且忌讳得非常厉害,别人谈话中只要偶尔提起一声小艾,五太太立刻脸色阴沉下来,一声也不言语,使人觉得好像吃馒头忽然吃到一块没发起来的死面疙瘩。
小艾的病一直老不见好,也不能老是躺在床上,后来也就撑着起来做事了。五太太其实从前也并不喜欢她,不过总是一天到晚“小艾!小艾!”的挂在口边叫着,现在好像这名字叫不响亮了,轻易也不肯出口。她恨她。尤其因为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五太太在南京的一段生活在她的记忆中渐渐的和事实有些出入了,她只想着景藩对她也还不错,他亏待她的地方却都忘怀了,因此她越发觉得怨恨,要不是因为小艾,也不至于产生这样一个隔膜,他们的感情不好,她除了怪她娘家,怪她婆家的人,现在又怪上了小艾。然而五太太的性格就是这样,虽然这样恨着小艾,也并不采取任何步骤或是遣开她或是把她怎么样,依旧让她在身边伺候着。
那一年交了冬之后,因为老太太病重,景藩也从南京回来过两次。五太太听见说他这一向常常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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