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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o章(1 / 2)

许是天意,这瓶被存放了许久的良药,终于还是有了它的用武之地。

沈栖鸢垂下眼睑,秋水眸中潋滟着一丝清亮。

掌中静静地躺着一枚染了血污的金簪,芙蕖花簪通体黄金发亮,他将这根金簪交还给她时,簪身上所裹挟着他的体温,此际已经凉透。

沈栖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暗示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将金簪揣进了袖中。

时辰不早了,该入睡了。

绮弦来敲她的门,告诉她:“随姊姊,你睡了么?”

沈栖鸢从榻上坐起,将挨着床榻的一扇轩窗推开。

绮弦映着月光探入窗子,告诉她:“太后娘娘头疾又犯了,唤你去呢。”

沈栖鸢连忙起身更衣,将自己的云纱素衣自楎椸上取下,穿戴好后,她弯腰去抱琴,“就来。”

第33章

太后传唤沈栖鸢,因为她的头疼又犯了。

现已吃了安神汤,斜卧在紫檀木嵌螺钿松鹤延年图拔步床上,任由宫中女侍为其按压头上穴位。

沈栖鸢踞地而坐,扬手拨弦。

指尖流出的琴音缓慢而悠长,似一道明月斜照下自山涧涓涓流出的清澈溪水,又似沁凉的山风拂过岗间竿竿青翠的修竹。

太后果然觉得缓和多了,神情渐渐放松了下来,将头枕在宫人的腿间,闭目仿佛已经入睡。

琴师随氏是平贵妃身旁来的,这点太后很清楚,但她活了大半辈子了,对于琴师这种眼神干净清澈的女人,她一眼就能探到底。

随氏没有恶意,也并非与平贵妃为一丘之貉。

这点赵太后很肯定,所以对有着无与伦比的琴技而又干净得如同一张白纸的随氏,太后很放心。

沈栖鸢垂目拨弦,忽听太后问道:“几时了?”

她横过眼波,看了一眼计时的滴漏,回道:“约莫……丑时了。”

太后“嗯”了一声,徐徐地在宫人的搀扶下起身,坐起身来,向沈栖鸢招了招手:“你过来。”

沈栖鸢放下瑶琴,向太后走近,屈膝侍奉。

太后的手指抚过沈栖鸢头顶蓬软乌黑的长发,语调温和:“陛下今夜赏赐你百金,可还适应欢喜?哀家听说,你守寡之后,一直住在修真坊的一间破院里,箪食瓢饮,家徒四壁,也算清苦。”

沈栖鸢恭顺地垂下修长的雪颈,“民女不觉得苦。”

太后问道:“你现在,可还牵挂着你那死去的夫婿?”

沈栖鸢柔声回道:“人死如灯灭,民女已经放下了,一心只愿为太后抚琴奏乐,愿太后福泽绵长。”

“你是个好孩子,”太后慈和地笑了,抚过她颅心的长而顺直的鸦发,又道,“跟了我这么个老太婆,实在太委屈你了,哀家自个儿的身子自己心里清楚,没多年就要寿终正寝,但你如此忠心可人,哀家想为你指一条明路。”

沈栖鸢惶惑:“民女……”

太后迟疑道:“你不愿意么?”

沈栖鸢咬唇:“民女不敢。”

太后心满意足地笑了,“很好。”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口中溢出长长的喟叹:“哀家当年,与陛下在宫中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那时候身在永巷里,也是箪食壶浆,挂席为门。哀家还记得,皇帝小时候最爱吃哀家做的萝卜糕了。这一晃三十多年过去。故园风霜,人心易变,不知道如今习惯了山珍海味的陛下,还吃不吃得惯哀家做的那一块萝卜糕。”

涉及朝政和陛下母子的私事,沈栖鸢从来都知情识趣地不插一句嘴。

以她们这样的身份,说错任何一句话,都有可能为自己带来死路。

陛下和太后之间的关系是极其复杂的。

一方面,母子俩曾在永巷中相依为命度过多年,有着血浓于水的亲情,也有着患难与共的交情。

但另一方面,他们早已回不到当初。自陛下掌权以后,手拿日月,霸有天下,已不是太后所能抗衡的,太后早些年退居蓬莱殿本就是为了母子不生嫌隙,可后来,两人还是因为立储的问题政见不合。

太后在退居蓬莱殿时只做了一件事,那便是抚育太子。

祖孙二人的情分堪比当年太后与陛下在永巷里的患难之交,这种隔辈亲总是说不清楚但又极为深厚,许是太后娘娘将当初对陛下的关照与慈爱,如今都转嫁到了太子谢煜的身上。

太后的目光凝视着榻下乖顺柔和的女子,低声道:“明早,你替哀家送一盒萝卜糕去给陛下。”

沈栖鸢应了,恭顺地回:“遵命。”

翌日一早,被沈栖鸢拎在手里的萝卜糕,自然不是出自太后之手。

太后养尊处优多年,早便将那手艺抛到了九霄云外,况要一大早便起来和面做糕饼,哪里是金贵的太后能做的?

这一盒的萝卜糕,都是太后吩咐厨房做的。

糕不在出自谁人之手,重点在于,太后在提醒陛下,莫忘了永巷相守的母子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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