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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1 / 2)

安德烈等的人来了,一个戴贝雷帽的高个子,穿着一件毛呢外套,剪裁精致,但已经很旧了,手肘处有块补丁,尽力选了最接近原本颜色的布料,但还是很突兀。这个男人并没有走进咖啡店,而是在落地窗外路过,站了两三分钟,抽完了一支烟,到路对面的报摊去买了一份《新德国》,走了。这是可以见面的信号。安德烈等了五分钟,结账离开,科里亚坐在原处没动,目光一直粘在他背上。

有人在跟踪他,当然有了,安德烈在柏林永远都有尾巴,这无所谓,在路上就能甩掉。戴贝雷帽的人大步走进地铁站,安德烈走向轻轨。他们会在火车总站见面,要是苏联人还跟着,那就下来,步行到波茨坦广场。如果戴贝雷帽的人手上的报纸不见了,这意味着他认为情况过于危险,会面取消。

两人夹在稀疏的旅客里,前后走出火车站,戴贝雷帽的男人腋下仍然夹着卷起的报纸,匆匆走向河岸,消失不见。安德烈慢慢穿过车站前的广场,那里空旷荒芜,零零碎碎散落着用途不明的壕沟和草率补上的弹坑,水泥已经开裂凹陷,中间有一汪肮脏的积水,湿漉漉的车辙在泥里互相交错。七年前,盟军的b-17轰炸机曾经从这里飞过,掷下燃烧弹。安德烈抬起头,双手插在口袋里,盯着灰蒙蒙的天空看,直到路过的人们不停投来疑惑的目光,才继续往前走。

河边丢弃着更多砖块和折弯的钢筋,在胜利日前后的混乱里,为了快速给车队开路,士兵都草草把瓦砾铲到一边了事,它们就这么留在原处,被野草覆盖,无人负责。戴贝雷帽的男人坐在唯一一张存活的长椅上看报纸,安德烈在他旁边坐下,看着河水轻轻拍打淤泥。对岸有个母亲推着婴儿车慢慢走过,绑在把手上的蓝色缎带随风摇摆。

“下午好,君特。”

“他死了,是吗?汉斯暴露了。”

安德烈闭上眼睛,数了两秒,再睁开。可以预见接下来的几个月里他会反复被问类似的问题。这位名叫君特的线人在斯塔西工作,能从不止一个途径打听到小山羊的死讯,没必要撒谎,“是的,但是——”

“我不干了。”

“我完全理解你的感觉,君特,但让我们先——”

“我退出,就这样。我同意帮你的时候就说过了,我只想赚点外快,没打算挨子弹。”

“非常合理的想法,君特,我和你一样震惊,也很难过,不如休息两个星期,我们再谈下一步。”

“没有下一步。我本来不应该再和你见面的。”他按了按帽子,尽管风并不大,“听着,我挺喜欢你的,也不讨厌英国人。我只是不能继续冒险了,我妻子下个月就要生了,你明白吗?你们不见得会替我照顾她。”

他是对的,所以安德烈没有说话。过了五分钟,焦灼不安的斯塔西军官站了起来,急着离开。安德烈轻轻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对方站住了,可能已经猜到情报官想问什么,这个问题从两人见面开始就一直悬在半空中,现在是掉下来的时候了。

“你知道是谁对汉斯下手的吗?就算只是猜的,也请告诉我。”

君特抿了抿嘴唇,好像吃到了有强烈苦味的什么东西,但碍于礼貌不能吐出来。他跺了跺靴子上的泥,看了看地面,再看了看河水,这才把目光转向安德烈:“我不敢说我确切知道,但我有种感觉。”

“我一直相信你的直觉。”

“来了个新人,在上面。”君特告诉他,指了指天空,好像斯塔西指挥部设在那里似的,“三十四岁,或者三十五岁,比我年轻,德国人,不过是莫斯科直接指派的,他自己不久前刚从莫斯科回国,‘在那边读书’,听说是这样。像个幽灵,至今还没人和他说过话,办公室总是关着门。他的命令都是深夜发的,让我们去这个或那个地方逮捕‘帝国主义间谍’,十次里有九次能抓到。我绝对不相信他能从锁着的房间里推测出这一切,我认为他在你们或者美国人‘家里’招揽了地鼠,而且职位不低。”

“也没有名字吗?”

“他让别人叫他‘赫尔曼先生’,应该不是真名。”

“还有什么值得关注的事吗?多不起眼都可以。”

君特皱起眉,思索了一会,摇摇头。

“谢谢你,君特。”

德国人点点头,没有道别就走了。报纸留在长椅上,页边还有手指摸出来的汗渍。安德烈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处,双手放在大腿上,挺直腰,注视着河水。情报网坍塌起来就像骨牌,一小块倒下就能引发连锁反应。君特是他在斯塔西里面的最后一双眼睛,尽管不在高位,但在预警突击搜查的时候很有用。谁是这个深夜里开枪的不速之客?害他的羊群四散奔逃。“赫尔曼先生”?莫斯科直接指派?没人见过,像个幽灵?

河对岸的母亲折返了,走得比刚才匆忙,安德烈思忖她是哪一方的眼线,谁说得清楚呢?柏林到处都是窥视的眼睛。他起身离开,边走边小声哼唱《空中骑士》[2],手指在裤腿上打节拍。他焦虑的时候总是这样。

——

安德烈刚来柏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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