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姑母年岁尚轻,外大母能再活多少年?
郑家那位夫人不是好相与的,问安若没有徐家撑腰,纵然郑老夫人在世时她还能消停,等郑老夫人一走,只怕正要摆一摆婆婆的款儿呢。
徐问真却道:“五叔回京多半是入京营,最少是一个副职,问安的身份更加水涨船高,可等出了阁,若郎君不成气候,便低人一等,见个人都要低头,期间差距不可谓不大。”
他们这种家族,低嫁总要投资个前程,倘若郑家郎君不当事,那问安嫁去图什么?图扶植贫困外家吗?
徐大夫人叹惋道:“五娘的性情、人品都是极出挑的,若没有这门亲,哪怕不在门第相仿的人家,就是新科举子里漫着挑,总能选出一个如意的来。”
她抚养问安问宁长大,最初只是出于责任,时下大家族行事多是如此,嫡支抚养族中孤女或失母女是常有的事,感情反而是后处出来的。
说一句功利的话,为何富裕的嫡支往往愿意帮助抚养甚至收养族中的孤女t?还不在儿女姻缘的好处上。
世家大族间搭建人脉最快的方式,便是两姓约为婚姻。而要提拔看好的朝堂新人,最好的投资方式是结亲。
人脉网络往往就是如此搭建出来的。
时下大族家家如此,许多功利的人家甚至将女娘按资质排高低等培养,议婚时待价而沽。
徐大夫人厌烦他们这等行径,对隔房的问安问宁与算是本家的问满姊妹一向一视同仁,甚至对问安问宁更亲近些。正因有感情在其中,她才更盼着这些孩子都能得好亲事。
她知道女子成婚便如投第二次胎,且徐问真方才说的实在是实话。
当世女子一生的荣耀,往往前半生指望父族,后半生便要依靠夫族。
若夫族立不起来,除非父亲能一辈子身居高位、家门显赫,否则再是高门贵女,有要低头的一天。
徐大夫人越想越糟心,叹息着道:“罢了,先看着吧。”
她是无力回天,问安生母定下的婚事,她这个隔房的伯母有什么办法?
只盼着问安能稳得住,早些站稳脚跟,安顿好自己。
徐问真抬手为她添茶,未曾言声。
她在琢磨徐大夫人口中的“浮华”二字。斗金拼玉、夸耀繁华可称浮华,醉心玩乐、斗争缠头,能称作浮华。
倘若郑家儿郎真立不住,叫问安嫁过去,白白瞎了她家的好娘子一生。
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徐问真年轻时就爱管这种闲事,何况现在还是自家的事。
她垂眼琢磨着,熟悉她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她肚子里坏水冒泡呢,偏生徐大夫人看她是哪哪都好,哪怕她捅人,徐大夫人是只会递刀子的主。
含霜收回目光,知道自己大约快要有活干了。
郑家派来的是诰命县君的心腹人口——当世外命妇大约分为两类,宗亲一系暂且不谈,另一类是外臣妻母。
一般来讲,外臣诰命夫人的头等为一品官员及国公之母妻,封国夫人,本朝一品多为虚职荣加,实职官员的尽头一般是二品的三省宰辅们,即尚书令、中书令、门下省侍中,这几位的母妻加国夫人;往下职官三品及以上恩眷为郡夫人、四品为郡君、五品为县君。
郑家老娘子辛辛苦苦一辈子,只捞了个太县君当,她家郎君、儿子的水平可想而知。
如此还总想摆着就世家的款儿,出来的下人总想吹嘘吹嘘当年郑氏一族是何等的风光。
徐问真垂眸听着她家来的嬷嬷说话,看似认真,徐大夫人留神瞧她,却莫名瞧出两分懒怠来。
徐大夫人为这一点发现欣喜不已,很快打发走了人让她下去喝茶,又吩咐人去请五娘子与七娘子,然后温声问问真:“可是听她说话听得厌烦了?母亲新得了一对旧平窑的花觚,真娘你瞧瞧如何?”
她知道徐问真只会在亲近信赖的人跟前露出真正的情绪,在外人面前,问真永远只会是徐家端雅雍静的大娘子。
徐问真欣然点头,徐大夫人更加欢喜,立刻命人取来瓷器供徐问真赏玩,母女闲话间,问安问宁相携而来,向二人问安。
问安面上是一派的温和浅笑,问宁瞧着却似有些不情愿,挨着徐大夫人抱怨:“月前不是刚去过,她们怎么又来。”
徐大夫人唯有温声安抚她,“你外大母挂念你,才总想着接你过去。要将老人的好念在心上,不许这样说话。”
问宁叹息一声,“就为了外大母的心吧。”
徐问真瞧她如此,却觉有些不对,侧头看向在自己身边落座的问宁,从问宁面上实在看不出什么,想了想,道:“倘若在郑家住腻了,只管打发妈妈回来说,长姊便命人套车去接你们。”
问宁闻言一喜,问安微怔后立刻点头应诺,“多谢长姊。”
她又笑道:“姊姊不必担心,我们在外祖家,外大母对我们处处关照疼爱,舅母十分照顾,并无什么不顺心的。”
问安已将及笄,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