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晚上他一人坐在清晖宫的夜色里,疑心此时她还未睡,胸口便仿佛是被人剖开一刀,鲜血淌得四野寂静。
他在宫中踱了一整夜,恨不得立刻长出双翼,飞到她身边,把她揽在怀中,轻声哄她,告诉她——
忘记全天下的人都无妨,她只需记住他就够了。
可卫昭知道自己不能。
她既然失忆,便是老天垂怜,给了他重来的机会。
她还没学会重新恨他。
所以这一次,他要一步一步来,学她喜欢的模样,再一点一点将她缠住,再也逃不掉。
她喜欢笑着的男人,他便日日对着铜镜练笑。
他愿意把自己磨成她想要的那个最好的模样,慢慢哄她、骗她。
等她真的信了,真的笑着靠过来,他再慢慢把她吞下去。
一口一口,连骨头带魂。
她的笑,她的香气,她睡着时呼出的热意,她看别人时可爱表情,统统——全都吞进肚子里。
或者剖开自己,把她藏进心脏里那个早就腐烂的空洞里,用自己的肋骨一寸寸将她包起来,让她永远待在里面。
他甚至可以跪着,做一条只会在她面前摇尾的狗。
但她不能再逃了。
第6章 羞耻的热意从腰脊一路蜿蜒
卫昭动作极轻,将她抱至榻上。
他一寸寸替她理好发鬓,掖好锦被。
熏香极好,不会伤身,只会让人短暂陷入沉睡,醒后亦不会记得任何事。
他原本也不打算做什么,只是想看看她。
目光贪婪得像几天几夜未得水的渴客,黏在她脸上便难以挪开。
他几乎要忘了呼吸。
钟薏睡得极安稳,长睫垂落,唇色嫣红,陷在鬓发与枕褥之间,像梦境中才会出现的仙子,毫无防备。
他指节顺着光洁饱满的额头滑下,划过眼角、鼻梁,最后停在她微启的唇畔。
她的呼吸若有若无,热气拂过他的指尖。
他眼中情绪翻涌,沉到极处,几乎要滴出浓墨来。
可他没有俯身,只死死盯着她的唇,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两下,竭力压制住那股渴欲和饿欲。
他怕自己吻下去便再也不会停。
他不只是想吻她,甚至想吞噬掉她。
他颤着手掀开被角,将她无力垂落在身侧的手轻轻托起,放在掌心。
她手心仍旧是触碰过千千万万次的温热,他将她的指尖贴上自己的唇,轻轻蹭着、摩挲,像朝圣般虔诚。
甚至有一瞬他想张口将那纤长细嫩的指尖咬碎,吞下去。
那样,她才真的重新归他所有。
她的一切明明都曾属于他。
她在他怀中哭,在他唇下乱,在他怀里沉沦低唤,软语呢喃。
可现在,她只安安静静地躺着,一动不动,与他从不相识。
烛火微明,昏黄的光线洒在帷帐之内,暖意浮动,氤氲出几分梦境般的朦胧。
钟薏躺在床榻上,薄被滑落,贴着一寸空裸的腰线。她觉得有些冷,冷得从梦中醒来。
她刚醒,睫羽轻颤,眼中还带着未散的迷茫,怔怔地看着帘顶,过了几息才转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