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1 / 2)
准确来说,是雕。
能看得出是名女子,手上弓如满月,座下战马嘶鸣,即使是白色的雪雕磨而成,但能看得出女子身上铠甲的纹路,看样式,是将军才有的服制。
再往上看,女子容颜清绝,俗尘不染,两弯秀眉轻蹙,氤氲着化不开的忧伤和坚决,不难想象她是在什么样的情景下张弓搭箭。
在她身后,红色披风猎猎作响,是真的披风,不是雪堆出来的,是布匹针织出来的,风吹鼓荡,英姿飒飒。
一人一马,一弓一箭,活脱脱把一个上阵杀敌的女将军的形象烘托出来,一下子就把人带入到了尸骨遍地的战场上,足以见制作这雪人的用心程度。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这么一件栩栩如生的雪人摆在宋府门口, 自然吸引了不少街上的人围观,只是晏行舟如今住在宋府,太子安危事关重大, 周围有将兵把守,人们也只敢远观, 不得近前。
众人一边指着那恍若真人的雪人兴致勃勃地议论, 一边交头接耳猜放这么一个雪人在门口的人是什么用意。
此刻见辛如练一行人出来, 知道当着这些皇亲贵族、王侯大臣的面谈论事情不太好,声音顿时消减不少。
祝从浓眼前一亮,呀了一声, 三两下跳下台阶奔至雪人前。
江书改怕她摔倒忙追着牵着,无奈地喊着长公主殿下跟在后面。
祝从浓也是见过世面的,宫里不乏技艺超群的冰雕师,雕磨出来的作品那叫一个天上有地上无。
但能用雪做出这种逼真效果的, 她还是头一次见到。
祝从浓绕着那雪人走了两圈, 啧啧惊叹:“我来时门口尚且空无一物,出来居然看见这么个雪塑美人,也不知道是谁的手笔。”
前前后后算起来,她来宋府不到半个时辰, 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搞出这么一个雪人, 属实是个大工程。
祝从浓看了看驰马拉弓的雪人,又比了比辛如练:“像, 太像了, 这神情简直和练练你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画都画不出这么像的。”
辛如练也打量着雪人, 这个场景她记忆犹新。
是东逻关那一战,她带领的军队四面楚歌, 腹背受敌,又逢大雪封山,朝廷拨的援军被困半路,那种情况下就算赶来也远水解不了近渴。
大敌当前,她顾不得再多,单枪匹马闯入几十里外的赵断鸿军营,胁迫他与自己合作。
这步棋走得很险,稍有不慎就会被冠上通敌卖国的罪名,但她不能让跟随她的数千将士死在边陲的大雪天,无人敛骨。
那时的她和赵断鸿二人分属阵营不同,各为其主,再加上有之前大周那一战在先,双方也算是水火不容。
她之所以敢这么做也是因为赵断鸿驻军附近,本身持观望状态,打算等着鹬蚌相争,最后坐收渔翁之利。
基于各自利益,她也给出了相应的让步,促成双方合作退敌。
纵然相互不信任,纵然相互有芥蒂隔阂,为了唯一一点共同利益,那一战还是赢了。
只是赢得不大顺利,她麾下的将士死伤近八成,那是她领兵作战以来遇到过最惨重的伤亡,血漫山野,斑驳的雪被晕染化开,又被冷风冻成一片。
这雪人堆出的场景就是她和赵断鸿里应外合一举歼灭敌军的情形,战旗染血,马蹄声咽,无数尸首落地成霜,她取敌将首级,张弓鸣哀。
“真好看呐,书呆子,等会儿回府你也给我堆一个。”祝从浓赞叹不已,一转头却注意到辛如练情绪有些低迷,忙问怎么了。
辛如练收敛思绪,摇摇头把祝从浓扶上马车。
目送马车轱辘辘驶离宋府,众人视线又落到辛如练身上。
这位可是大齐现如今的重头人物,虽说宋培印放话不让人议论辛如练长短,但茶余饭后,关起门来谁又管得了。
先是夺职,再是冲喜,前不久又有大福寺方丈批命殒丹陛,宋三公子随方丈苦行修度,身体本来都好得差不多了,结果回到宋府当晚就吐血病重,隔天便抬出去寻医问药去了,更别说昨儿个大御明昭太子不过前脚刚到宋府,后脚眼睛就受了伤。
这一桩桩一件件,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关系,但真要琢磨起来,只有两个字——邪门。
不是宋府邪门,而是辛如练邪门。
和她走得近了,终归是要倒大霉的。
譬如松府宋三公子宋砚清,譬如大御明昭太子晏行舟。
先前祝从浓在时他们还不这般放肆,谁不知道长公主护着辛如练,谁要是敢说半句辛如练的不是,祝从浓非得把人修理一顿不可。
可现在祝从浓走了,人群便肆无忌惮开始窃窃私语,只是对上辛如练的目光时又一个个鸦雀无声。
倒也不是怕,但也不能说不怕。
毕竟她不同于其他闺阁女子,别的女子都只能称小姐,也就只有她能被称一声女郎,她是真正上战场杀过人的,脚底踩过的鲜血比他们走过的路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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