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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知足(7 /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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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挂着的松垮垮的皮随着他说的每一句话有节奏地一伸一缩。东勰眼睁睁地看着上面密密麻麻颗粒饱满的鸡皮疙瘩,心里一阵阵地泛着恶心。东勰忍无可忍地打断他:“对不起经理,我必须得回去。我母亲病得很重。”他默默连呸了三声,在心里跟老天爷强调,此“病重”非彼“病重”,此“病重”是为了顺利脱身胡诌八扯不能当真的“病重”。

经理理沉下脸,未置可否,开始摆弄他那颗戴在左手上的玉貔貅。过了半晌,他说:“你现在走了,你的工作谁来做?你一走,别人就得多加好几天班你知不知道?团队意识你懂不懂?”

东勰把工牌轻轻摘下来摁在经理硕大无比的实木办公桌上。“你这是什么意思?!”经理愤怒地瞪圆了眼睛,他从小喽啰做到公司的中层管理,什么招数都见过,也什么招数也都用过,最不怕的就是威胁。

东勰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意思,摘下工牌的手似乎不是大脑指挥的。亦或许潜意识里他已经向经理妥协了,他自知无法说服面前这个无论人生阅历、职场经验还是精明算计都远在自己之上的经理,可是必须回到母亲身边的意念又是如此强大,于是这个动作成了他唯一的办法。他说:“那我不干了。”

经理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手指仍然在玉貔貅上不停地摩挲,貔貅上复杂的雕刻被长年累月的摩挲变得珠圆玉润。过了很久,他说:“奉劝一句,年轻人最好不要自视甚高。”他的脸色相当难看,“你不要觉得公司或者项目组没你不行,我告诉你,你前脚走,后脚就有人分分钟代替你的空缺。年终奖你一分钱也别想拿,公司一点损失也没有”

东勰耐心地听完经理前后矛盾的观点,这是他最后的礼貌。他很想问问面前这个嘴巴像坏掉的淋浴喷头一样断断续续喷出口水的经理,既然自己的空缺这么容易被替补,何以连几天的假期都要死死咬着不放。可是他想了想还是算了,毕竟自己的目的是尽快脱身然后去赶最近的一班飞机,这里又不是奇葩说的现场,犯不着你死我活地争出个bbkg。

东勰退出经理办公室的时候,轻轻带上了门,像平日来汇报工作进度时一样恭谨而多礼。同事们甚至没有抬头看他一眼,每个人手上的事情都足够让他们焦头烂额。直到他回到工位上收拾东西,大家才发现他收拾得过于彻底了,一次普通的休假是不至于连插排和鼠标垫都往回带的。东勰把鼓鼓囊囊的背包费力地拉上拉链,发现同事正在齐刷刷地看着自己,一双双眼睛里满满都是问号,刚刚还在一起修bug改需求的兄弟,怎么说走就走了。他冲他们笑了笑,说:“东西真不少,剩下的下次来拿。”

东勰最终还是没有买到当天的机票。由于天气的原因,很多当天下午的航班被临时取消,于是他买了第二天早上5点半的机票。这个时间段的票价比正常时间段便宜很多,一来一回能省下不少钱。他打算头一天晚上就住在机场住,因为第二天一大早是没有地铁的,打车能打出个天文数字出来。

覃嘉穆推掉当晚的工作坚持要陪他一起去机场。东勰下午突然把公司的东西通通背回来太不寻常了,他一言不发地紧绷着脸,嘴巴抿成一条细线地收拾行李也太不寻常了,总之这一天他没有一个动作或者一个表情是寻常的。所以他判断,这绝不是东勰口中的一次寻常的“回家探亲”。

嘉穆什么也不问,只是很坚持地跟着东勰一起去机场。他很少有什么事情是很坚持的,他的坚持就是一言不发地看着你,对所有的劝阻都顽固地忽略,按照他既定的动作自我执行,因此他的坚持是有力量的。他买好了熬夜需要的零食和饮料,下载好了足够一整晚看的电影,提醒东勰带各种随身物品,至于其他的,他一个字也没有问。在他眼里,从家里到机场的这段旅途,以及从半夜到黎明的那段陪伴才是唯一重要的事。

两人来到浦东机场时已是深夜,再过十几分钟便是第二天了。浦东机场任何时候都是热闹的,每一天,这里都吞吐着数量惊人的梦想和幻灭,有人激昂地到来,也有人黯淡地离去,它慵懒地看着这些在它巨大身躯里来来往往的人群,始终保持着智者一般的沉默。东勰对机场一直存有某种陌生且略带敬畏的疏离感。从小到大他都没有过什么像样的旅行,飞机也只坐过几次。上海就是他所到达过的,离家最远的地方。在他眼里,飞机和火车大巴这些地面交通工具有着本质的不同。乘坐火车和大巴只有达到这一个目的;而飞机不是,在你进入机场的那一刻,你就会不自觉地挺直腰板,你开始在意衬衫够不够平整、举止够不够得体,似乎机场所有的人都是那么在意你的一言一行。然后你要礼貌地经过繁琐的托运和安检、对广播里一切“抱歉的通知”都微笑着展现无穷的耐心和宽容即便你乘坐的只是几百块的经济舱,也会像吃一道高级料理一样遵循一套复杂而优雅的秩序。

然而深夜的机场让他大失所望,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没有泡面味或者脚臭味,也没有被横七竖八的身体躺占的区域才坐下来。休息一会儿之后,东勰先去办理了值机。离登机的时间还隔着一个相当漫长的黑夜,但是他习惯把事情做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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