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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她在睡梦中(完结)(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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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罂篇 她在睡梦中(完结)

这是我第叁次处理这种案件了,曝光在网络上的父亲侵犯女儿的案件。

每一次看到这种事情,都让我莫名焦虑恐惧,我也发现我的神经愈来愈衰弱了,好像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能把我脑中的弦拉断。

“诛九族。”

“丧心病狂。”

“满门抄斩。”

“抓起来毙了。”

“畜生啊,留着干吗?”

“操他妈的禽兽。”

“把屌割了。”

“警察还调解你妈呢?”

他们也在骂我呢,隔着网络,我都能看见他们义愤填膺的怒火。

好几次了,我都这样自作孽地去看网民对于此类事件的反应,然后一遍又一遍地将他们的骂声在心里复述,复述得多了,就成了我的心里话。

所有人都巴望着我死,我自己也不例外。

回到家,苦闷无聊的时候,我开始玩起我的警衔。

有什么用,忙活了这么久,还不是这样?我也不知道我的人生从哪儿开始就驶入了错误的轨道。

天也闷热了起来,空气里湿湿的,像浮满了死水。

夏天又到了,我最讨厌的春天又过去了。

放暑假的昭昭多了时间跟我作对、做爱,她爱漂亮,喜欢穿着背心短裤在家里幽灵似的乱窜。

她热衷于骂我的这个习惯早已根深蒂固,“去死”两个字好像是我生活的主旋律了。

有时候,我甚至研究起了死亡方式,我留心着档案里所有受害者的死亡描述,代入自己,我觉得脑袋很痛,光是这样想想,就觉得生命一片黑暗。

每天清晨醒来,我发现我又要度过这罪恶无聊的一天了,也在思考我这种人的下场会是什么。

发现没有答案,于是一如既往地,昏沉起来,生不生、死不死的,我自己看了都漠然。

“你看你这副老气横秋的傻样。”

昭昭经常嘴毒,可她生病的时候就像孤苦无依的流浪猫一般叫人心疼怜爱。

那是一个风急雨急的夜晚,这天后来成为我记忆中一个特殊的日子。也可以说,是最后一天。

昭昭突然发了热,倒在我怀里不停咳嗽,面红如烧铁,“爸爸……我好难受,热死了,头晕……爸爸,你别睡了呀。”

我惊慌失措地跳起来,热乎乎的脚掌一踏上潮湿的地板,我的右腿就不听话地脆弱打滑,我好狼狈地摔倒在女儿面前——就像摔掉了大半辈子。

“唉,还是这么没用。你女儿脑袋都要被烧死了。老东西,行不行?不行赶快去死,别浪费世界资源啦。”我看到她失望的神色与不耐地翕动着的唇,整个脸呈现出煞白的病态。

……还是这么没用。

难道我以前也很没用么?可我凭一己之力考上了警察,这也没用吗?

……不行赶快去死。

我没有不行啊,我就是右腿不方便呐,昭昭。我真的得死吗?

……别浪费世界资源啦。

你不也在浪费世界资源么,可我有什么办法,是你爷爷奶奶造的我呀。

我笑着,靠着外力站了起来,去卫生间的路上,我看到我的警服在漏风中轻轻拂动,隐隐约约有白色的面具小人从领口钻出来,眯着眼朝我讥笑。

“滚开。”我对它们低吼。

我端着铜盆,走回床畔,看到她眼皮不安分地翻跳,心中满是怜意,绞了帕子给她一遍遍地擦身去温。

在这个过程中,我觉得自己就像朝圣的信徒,虔诚慈祥,不带一丝杂念。

却仿佛被时光机带回到了十四年前的产房门外,我听着杏春低一阵高一阵的哭泣,心也紧一阵松一阵地吊着。

待我终于听见清脆响亮的婴儿啼哭声,我觉得那一刻,我的生命真的被割成了前后两半。另一半人生的,就是在我抱住昭昭开始的。

它还不认识我,满脸泪痕尚未擦净,却随着我摇晃的动作转动着圆乎乎的脑袋,我的身边好像响起了悠长的摇篮曲,代表着新生与希望。

如今,那些白色的面具小人开始附着在我身上的各处,如跗骨之蛆。随后它们脱下了面具,露出骷颅头脑袋,如同发条坏掉了的幽灵娃娃,在我耳边念起忏词来。

……诛九族。

哦,你们要把我家的墓地都翻出来吗?

……丧心病狂。

对,你说得一点也没错。

……满门抄斩。

你要把昭昭也杀了吗?帮我把杏春杀了。

……抓起来毙了。

枪抵在太阳穴,你知道是什么感受吗?嘿,反正我还没玩过。

……畜生啊,留着干吗?

行行行,安静,安静!我今天就死给你们看,别再骂我没用了。

……操他妈的禽兽。

你也要操我妈了吗,那你下去啊,就能看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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