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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就因为做错了一件事,就要否定以前所做的所有吗?”

“梁队迄今为止的表现、作为,我们都是有目共睹的,我相信你心里也有一杆秤。就不能再想想法子嘛?”

“不能!”周正民一声断喝,小刘打了个寒噤,醒神间看见他眼眶是骇红的,且指间的烟不停在抖。

“老子不认一个乱他妈开枪的混账!趁早滚蛋,我神戳戳了才指望退了举荐他。”一面骂,他一面将下颌抬往梁池所在方向,“推介信都他妈写好了,老子现在就去撕了!”

事态越发不可控,小刘只好将周正民拽出了走廊。

清晨的日光格外冷戚,如同化冻没多久的水一路顺廊道淌,然后从门缝渗至梁池脚下,去灭掉地上那根奄奄一息的烟。

他缓缓靠上椅背,后仰脑袋面冲天顶,良久,自胸腔最深处发出一记长叹。

梁迦天快亮才睡着,这一觉其实很迷糊,甚至不知道有没有发梦,只知道,醒来的时候,原本搁在枕边的黑夹克滑到了床底。

她去拾捡时顺带瞄了眼时间,七点四十三,没等看清秒与刻,便立刻拽起手机给梁池打电话。

晚上的任务,到次晨应该就会结束。这是她的判断,却被现实给动摇了,因为无论怎样打对面都是关机状态。

不过她并没有想很多。

来不及想,抑或是,不让自己去想。

甚至一路赶往公安局时,梁迦的心绪都未曾迷失过。

她清醒地明白要去找谁。

找会从单车座上俯下来吻她的人、找会与她共用耳机的人、找会抱她下床去洗澡的人、找逆着火光拯救她的人……

这份清醒力量之大,乃至她狂奔着寻到小刘问询梁池踪迹,他犹犹豫豫兜出原委,她也只是听见自己的声音,极轻极轻地回复,“那他离开前有没有说,要回家?”

小刘摇头,“我都不晓得他啥子时候走的。”

“目前的情况就是,后续还需要调查他。但停职肯定是无可避免的了。”

梁迦顿默了半晌,点头说好,“没事,谢谢你。”说完转身就走。

没走几步,小刘唤住她,她迟迟回过头,身后人神色挣扎地说:“你是他幺妹,说的话肯定比我们管用,别的我也不讲了,就麻烦你帮我转告一句,不管怎样,他始终是我最敬重的前辈,我这辈子见了他,称呼都不会变。”

梁迦说:“嗯,我会的。”

这一次走她没有停顿,然而小刘一直驻足不动地,目送她的背影融进走廊口的日光里。很清瘦冷淡,长得和梁队很像,此为这一见之后,他对她更为深刻的印象。

山城的日照独特在,它有极大的魔力叫你去忘却一些事,划了一道屏障去隔档昨日的雷雨,那么市民们就真的不会再记得。

雷声恭迎了哪些新生命降世,又超度了哪些亡灵离开,无人知晓。他们还如往常一样,开车或乘轻轨在山中萦绕,看日子像眼前的长江水一样漫长。

可梁池没忘。

故而在迈步走进医院,去病房看望师娘前,他把近五年的存款都拨到了姚欣慧的卡上。账号是她借钱当日他开口要的,但她执意要现金,实则他也清楚,她不过想见自己一面。

梁池骨血中不擅长拒绝人。

他仅仅会本能地权衡利弊,而后择出一个最佳方案。通常是折中处理,他认为是上乘的处世法则。

然而现在,所有的事实都会说话,告诉他:你做错了。

打最开始,你就不应当对姚欣慧产生任何情谊,不管哪一种都应该扼杀在摇篮里。

梁池到病床前会见师娘的目光时,脑中还是她关于生活的畅想,想带弟弟与他和梁迦同游,开一家面馆不争不取地讨生计。

他手里死死捏着打火机,对师娘没头没尾地说:“我做错事了,我毁了一切。”

师娘其实是个其貌不扬的女人,但有足够的人格魅力叫周正民为她懂得惜命。

“小梁,”她柔柔地笑,“发生啥子事了?”

一段尤为长的缄默后,梁池慢慢摇头,“没啥子。”

“就来看看你,医生是怎么说的?”

师娘抿抿唇,目光朝被面触离一番后,重新捞起来看他,“挺好的,就是得多住一段时间的医院老,真的是好烦哦,我屋头还腌着腊肉在,想回头弄两挂给你带回去炒饭吃。”

“那等你出院了再说。”

“小梁啊,你是不是不开心?我原先就觉得你勒个娃娃儿心事太重,面上看着无所谓的,其实都搁在心里头。你要是不开心,就多跟你师傅吹垮垮(聊天),别把身子闷坏老。”

梁池勉力牵开嘴角,轻点了两下头。

言尽于此,他急匆匆同她道别,退离出病房的模样分外慌乱。

她是孩子的母亲,一个家庭天伦的核心。

姚欣慧本可以如她一样。

梁池杵在原地失神良久,最终拽着双脚撤出的住院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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