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急急上前一步,攥住了她的衣袖。
遣兰急道:“放肆!”
裴玄没想到小小一个宫女竟会如此反应,脸上不觉有些讪讪,手上的力道也松了几分,行礼道:“臣只是有事,想与殿下商议。”
弄玉赞许地看了遣兰一眼,遣兰瞬间便红了脸,低下头去。
弄玉道:“裴大人但说无妨。”
裴玄道:“殿下可否借一步……”
“不必。”弄玉淡淡道:“伯英和遣兰不是外人,本宫没什么事需要避着她们说。”
裴玄默然看着她眼底的警告和漠然,眼中明明暗暗,终是认了输。
“殿下彼时不愿成亲,臣亦暂时舍不得这一身官袍,臣想与殿下约定,半年之期。”
弄玉没想到他会如此坦诚,不觉多看了他一眼,道:“甚么半年?”
“半年之内,殿下不可取消婚约,亦不可改嫁他人。而臣,半年之内,不会去求陛下履行婚约。如何?”
弄玉冷嗤一声,道:“裴大人当真是好算计。这半年之期,听上去与本宫没什么好处。拖延而已,就是裴大人想出的两全之策?”
裴玄道:“半年之后,若臣依旧舍不得这官袍,便自请取消婚约,全凭陛下与殿下处置。若半年之后,殿下仍不愿嫁臣,臣也不会勉强。”
弄玉幽幽望着他,道:“裴玄,你要这半年,有何用?你明明知道,不管是半年还是三年五载,本宫都不会嫁给你。”
裴玄道:“臣想赌一把。赌一个‘未必’。”
弄玉没说话,只静静望着他。
伯英和遣兰有些不解,此事于弄玉来说,是正中下怀之事,她不该拒绝才是。
裴玄见弄玉不答,心中不觉燃气一股子无名火。
不过半年,她竟连半年都不肯给他!
他眼底含着一抹痛色,道:“殿下别忘了,如今季风在战场上,若是被陛下知道他与姜离之事,会如何?”
弄玉道:“你威胁本宫?”
“臣只是就事论事。”
弄玉不屑道:“你大可去告诉父皇,只会有两个结果。一,父皇不信,结局便是你扰乱军心,前途尽毁。二,父皇信了,可此时的战局,父皇没有更好的选择。若是父皇贸然杀了季风和姜离,楚国就算是毁了。你的道德,你的道义,不会让你这么做。”
她笑得冷漠,道:“裴玄,你到底不是小人。”
裴玄盯着她,目光比刀锋锐利,道:“殿下,臣自问是君子。”
弄玉嗤嗤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道:“裴大人,做真君子难,做真小人也难,我们这些凡人,就不必如此强求了吧?”
裴玄迫近一步,咬牙切齿道:“那季风呢?他算甚么?”
弄玉道:“他从未说过自己是君子,可做的事却件件磊落。”
她望着他,道:“甚么半年之期,本宫不会答应你。裴玄,这世上从没有甚么两全之法,更没有人会等你。”
微风拂过,裴玄抬起头来,她早已不见了。
他望着她离去的方向,眼眸中翻滚着剧烈的情绪。
他没有太多时间了,甚至连六个月都没有……
如今季风不在,京中兵力不足,也许,正是好时候……
“方才裴玄之事,不必告诉皇祖母。”弄玉轻声嘱咐道。
伯英道:“殿下放心,奴婢们省得的。”
遣兰不解道:“殿下为何不答应他?有半年缓和,于殿下来说不是好事吗?”
弄玉冷笑道:“他自己得陇望蜀,还不知他这半年有何谋算,也许半年之后,本宫不得不嫁也未可知。”
遣兰道:“可殿下是公主,太后与陛下尚在,有何不得不做的?”
弄玉突然看向她,眯着眼睛道:“是啊,可若是霸先掌了这天下呢?”
遣兰眼眸微转,不可置信地捂住了嘴,倒吸了一口冷气。
伯英道:“殿下当真觉得,裴大人会如此大胆?”
弄玉摇摇头,道:“本宫不知道。本宫只知道,无论多恪守礼法的人,若被逼到了绝路上,也甚么都做得出来。”
伯英道:“如今陛下那里只让淑妃守着,若裴大人当真要如何,可如何是好?”
弄玉淡淡道:“不是裴玄要如何,是要看,本宫想不想顺水推舟。”
也许陛下死了,对于她来说,亦是好事。
远远地,若云见弄玉来了,忙迎出来,笑着道:“太后等殿下许久了,崔大人也在呢。”
弄玉笑着道:“路上耽误了些,就来了。”
若云会意道:“今日季将军远行,殿下去送送也是应该的。”
弄玉低眉轻笑,没有否认。
若云在前面引着,不多久,便到了暖阁之中。
崔太后正坐在榻上与崔恬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见弄玉进来,便笑着招揽道:“哀家这里新得了些南方贡的柑橘,你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