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事牵扯到公主,我不想再提了。我咳了咳:“往事不必重提,公道自在人心,”说罢,我酝酿出些热泪来,又朗声道,“皇上,臣不求功勋荣耀,只求洗清罪名,以慰父亲在天之灵。”
说着,我双膝跪下,以头触地。秦信也随之跪倒。
“皇上明察。”识眼色的大臣们纷纷跪下了。
“萧大人以身犯险,为朕勇夺遗诏,不愧是忠烈之后。先前实为误会一场,幸而未曾铸成大错。否则,白师父在天之灵,怕要怨朕了。秋渐……”皇上说着,却被王太师打断。
他却也无话可说,只是拦阻似地沉声叫了句“皇上”。
皇上只一顿,并未接茬,径自道:“传旨下去。着,九门提督萧遥官复原职,昭告天下,按例抚恤。萧遥、秦信刺敌有功,萧遥加封弥都郡公,秦信升御前侍卫总提领,赏银千两,以慰公伤。”
我和秦信再拜:“谢主隆恩!”
身后群臣跟着山呼:“皇上圣明。”
“众爱卿平身。”
我随众人谢过恩起身,第一眼便去瞧王太师那边的反应。只见他嘴唇紧抿,眼神飘在半空中,背微微佝偻着。从我有记忆以来,这个人就一直无比神气,无比跋扈,以至于我从未想过他上了年纪。就在此刻,我发觉他不过是个老头子,发已斑白。
我原先有些浮躁的得意,这时候慢慢地沉住了。
回眼看皇上,却见他似乎瞧见我忙着瞧王太师挫败的样子,眼里蕴了笑意,对我极快地牵了牵唇角。
我也垂目而笑,心中却有酸楚泛出,被我强行止住。
接下来是照常的议事和部署。结束后,皇上起驾回寝宫,我在各位大人的簇拥下向出走。王太师一行人故意走得很快,是个不与我们为伍的意思。我却疾步跟上去,与王太师并行。
“王大人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萧大人。”
“怎么,王大人不高兴?”我盯着他,“哦,大约是本官回来,让大人感到意外吧。”
王太师此时已平复了心绪,面无表情,并不看我,只冷笑一声。
“也是,上次相见,本官着实狼狈了些,”我扬唇,“可王大人该不会以为,本官就这么轻易地被你打倒了吧?那官印,只是寄存在大人处。我萧遥的东西,谁也抢不走。”
王太师终于转过头来。他双眼如炬,直视着我,压低声音道:“萧遥,你就是个祸根。皇上心慈手软,被你蒙蔽,你以为我也不知道你有什么企图吗?我如今除不了你,日后也要除你。但凡我这把老骨头还有一点力气,就会不惜一切将你拉下来。来日方长,萧大人,”他拂袖,恢复了正常的声音,“老夫,不奉陪了。”说罢,便径直甩下我,朝前走去。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逐渐收起面上的神情。
王修廉,那就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第三十一章 逆夜九门提督萧遥(1)
我回来的第二日,皇上便召集文武百官,在众臣面前亲自接了这一份迟来的遗诏。
接下来,诏书被昭示天下,众位封地的王爷也将各收到一份。
我官复原职,将该提拔的人都提拔上来,重整了禁卫军。朝中许多官员见我得势,纷纷来巴结攀附。先前我被贬时门庭何其冷清,如今,府上又恢复了当年爹还在时的盛况。但我暂且无意去经营这些,只是将我缩在府上做留巷候时来拜见过的那些人见了一见,谢过他们当时感念。
我独自去为老头子扫墓。此时已是深秋,但是墓前并无杂草落叶,想必管家经常来看他。我跪在墓前,沉默地摸着他的墓碑,眼睛一阵阵发热。良久,我才低声向他说:
“爹,我回来了。那天你让我去那庙里抽签,却给我一个凶险的启示。我明白,你是想让我知道,日后的路会很难走。但是老头子,你放心,再难我也会一直走下去。女儿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说罢,我重重地拜了三拜,起身离开。
秦信升任了御前侍卫总管。他失了手指,武功废了大半,好在有随我夺回遗诏的功劳,能镇住下面的人。但他自己总有些沮丧,加倍地练功,以期自我安慰。柔丽这些日子倒是很安静,没了先前闹腾的劲儿,大概是忧心母国局势所致。
为了让秦信安心,我住进了侍卫司,同从前在东宫时一样和他朝夕相处。
在宫里来回,我偶尔路过东宫,总是恍神。
这些日子,皇上时常召见我。说完了公事,便屏退多余的侍从,只留下我一个。他说:“遥儿,你陪陪我。我们许久没有共处,你向我讲讲,你不在我身边的这些时候,都发生了些什么。”
他还留存着从前的习惯,私下对我从不称“本宫”或“朕”。其实我应该问问他为什么,可我只是假装没有察觉。
我想,从前我们多少有过暧昧。哪怕是我一厢情愿,他逢场作戏,也总是有。可那止于暧昧。如今,我仍然很自觉地不去点破。
说来,我从九岁那年进宫起